无论林道长还是原家人都没有开心眼,自然不知她看到了什么。
全都一脸懵。
灵棚就搭在原家后院墙,眨眼的功夫便到。
去取赵鲤佩刀的绢娘,也带着扮作车夫的靖宁卫力士归来。
赵鲤的佩刀太凶绢娘捧不住,叫这力士来跑腿。
赵鲤接了佩刀,直接踏进灵棚。
灵棚中冷清清,原家青年孙辈大多因骑棺摔得头破血流。
女眷们也怕,都借故避到远处。
灵棚中冷冷清清。
棺材停灵其中,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血痕。
是原家孙辈们,摔下棺材时磕的。
赵鲤一进这灵棚之中,平地卷起一阵风。
这风卷着纸钱灰和香屑,在灵棚中央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。
好似人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,但又困在原地找不到出口,正着急转圈。
林道人一直在看赵鲤佩刀,见这旋风起,急忙去看手中罗盘。
却心疼地发现,自己的吃饭家伙已经废了。
罗盘指针歪在一边。
灵棚里的人哪见过这架势。
原老太爷幺儿——七十来岁的小老头扑通一下跪在灵前:“爹啊!你生前和善,最是慈爱不过,便是有什么不顺,也消消气。”
“可怜可怜我们小的。”
“总不能叫全家为你陪葬吧?”
他不说话还好,一说话灵棚中那旋风像是寻着了路。
纸钱灰和香屑搅成一团,带着一股阴冷腥气,竟是直朝他扑了过来。
眼神好的,甚至可以在这团灰烬中,瞧见一张老人的脸。
只是现在这老人再无生前的慈祥,双眼满是怨恨妒意。
诡物无心,被赵鲤杀生刃震慑,却又受困尸骨,竟想附身幺儿。
这事故发生得突然,林道人鬓角浸出冷汗,闪身挡在道中,摘下金钱剑阻挡。
他不知为什么原老太爷突然如此之凶的暴起,也没有信心阻拦。
但还是舍身挡在前边。
他手中金钱剑挥出。
百家钱常年在人手流通,携百家阳气。
且论及寄托人的信念,百家钱绝对是万物中的独一档。
几乎没人不爱孔方兄。
这金钱剑以红绳束成,向前挥动时带着些红色残影。
然,剑砍了个空。
直接从那团灰烬组成的脸中穿过。
林道人听见一阵老人苍老的哀嚎,却不见这灰团消散。
心中一突,暗道吾命休矣。
这时,却听一声冷哼。
紧接着,灵棚中发出嘭的一声巨响。
直冲林道人等人扑来的灰团,顿时消散。
待到尘烟散去,林道人和原家诸人抬头。
便见一柄鱼眼纹的绣春刀,砍碎了供桌,直直插在地面。
桌上供奉的东西掉了一地。
被他们请来压棺的那位姑娘,正站在棺材边。
原本好看无害的脸上,满是怒意。
“当面闹事,给你脸了?”
赵鲤的厉声喝问,回荡在灵棚之中。
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,直愣愣看着赵鲤一巴掌拍在棺材上。
“本来敬你年纪大,谁知给脸不要脸!”
“滚出来说事!”
赵鲤手持杀生刃,语气凶得绢娘都忍不住后退半步。
随着她话音落下,灵棚中那口棺材忽然一震。
无论开没开心眼,在场所有人都从那口棺材中,清晰听见了一阵委屈的哭声。
执念
秋高气爽,整个黄山村都笼罩在叫人舒适的温度中。
但暖和的阳光,好似被灵棚上的黑桐油布阻挡。
整个灵棚像是冰窖。
呜呜咽咽的哭声,断续从棺材缝隙中挤出。
这悲泣哭声中,夹杂着一两声咳嗽。
原家人个个后背发寒,无论是哭声还是咳嗽声,他们都太熟悉。
原老太爷当了一辈子厨子,被灶上烟气熏坏了肺腑。
时常这样咳嗽。
相比原家人的恐惧,林道人却是看着赵鲤陷入惊骇之中。
虽说玄虚子名声很差,但灵门中人无人不知国师二字的意义。
清虚观,也借此气运成为当之无愧的灵门魁首。
纵被人腹诽,可架不住人家家业摆在那。
法侣财地,清虚观样样占全。
前些日子曾有风闻,清虚观即将命弟子入世。
悉数投身靖宁卫新设的巡夜司。
不在山上清修,放弃自己的超然,入世与朝廷鹰犬搅合在一块。
这种道门毫无保留投靠朝廷鹰犬的大动作,常让他们这些散修质疑,玄虚子莫不是炼丹炼癫了?
现在林道人看见眼前这位,手握绣春刀的姑娘,突然很理解玄虚子。
看着赵鲤拍在棺材上的那只手,林道人咽了口唾沫。
小小的手掌,按在棺材上。
四六规格的上等柏木寿材,被赵鲤一巴掌生生拍出了大面积蛛网状裂痕。
传说中的龙象之力,大抵便是如此了吧。
若是拍在人身上……
林道人几乎可以想象,人脑袋打着旋飞出去的可怖场面。
再听见棺中的哭声,林道人看赵鲤的眼神,莫名带上了些敬畏。
执念加身的诡物无心。